政论 72 我的变化(给施化的信)
政论 72 我的变化(给施化的信)
The letter to Shi hua









施化:

    温哥华一叙,恍如昨日,不由已经三个年头过去了。
    
    这三个年头,国家和世界都在剧变,中国从一付对美国毕恭毕敬的样子成了一
个财大气粗的暴发户,美国则从一付世界霸主的样子,变得窘迫毕露,力不从心了。

    
    个人情况也变化很大,家庭除外,思想也变了一个人。
    
    三年前,我退休的那个时候, 自己俨然将自己定位于民运立场,坚定不移地反
对共产党, 到今天失去了中心,决计写“ 寻找新的精神家园”,其中走过的千山
万水,恩恩怨怨,已经足够写一本小说了。
    
    时至今天我已经看不出共产党和民运分子,有什么根本区别,或许只是地位和处
境不同而已。严格说,他们都是中国人,将他们调换个位置,做的事也就彼此彼此。

    
    至于法律和民主,甚至宗教,也只是不同的彩票而已。到中国人那里,会有不
同的玩法,玩到后来也就变成与共产党专制差不多的东西。
    
    例如法律,它离不开证人,如果每一个上庭的证人都是根据怎样说对自己有好
处来说话,或者跟谁的关系更近来说话,那么法律再好,有什么用处?所以在中国
现有的民族道德状况下,要将一件事情搞清楚是断无可能的。女师大校长的死就是
一个例子。而且我觉得如果现在将此案交给中国或者美国的法庭结果都差不多,因
为对于一个不诚实成了主流的民族,法律是无能为力的。
    
    需要找一个新的思想基点,这可以说是第三条道路,也可以说一种新的思想和
中国人的新活法。中国的路远远远于政治和制度的问题。
    
    正在写“在暴风雨的夜里”(有些章节已经在网上批露了),算是我还上一代中
国人的债。现在正写到关键的几个章节,完了后,怎么办,尚不知道。国内无关系
绝对出版不了,试了一个有名的出版编辑,她说她知道的现在发生的苦故事,比毛
泽东时候更苦,比我写的也苦(她理解成我在写诉苦会)。到民运中去出更无可能,
僧多粥少,更打破头。到了一个文化也变成沽名钓誉,人际关系和个人利益的天平
时,中国的路已经不是现在在哪里? 而是将来在哪里呢? 因为标志着一个民族的
将来的文化也变成商品和阿谀的工具了。
    
    但是,路愈窄,就更需要人去走。因为那些拥共反共路,已经有足够的人去走
了,那些有利益的位置已经有足够人盘踞了,那些能够出版的书已经有足够的人写
了,这就是我们要寻找的新的道路,要站立的新位置,要写的新的书,我们的思想
只能从那个被挤压得非常狭窄的空间中去找一条路。
    
    
    格丘山
    
    
    
    附:施化 第三条路
    
    
    有这个想法已经很多年了,但一直没有机会写出来。有一年秋天,格丘山和我
在温哥华一家麦当劳喝咖啡,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脱口说出“第三条路”,却都没有
继续发挥。直到最近,在枫下时政论坛遇到几个朋友,向我质疑说“没有第三条路”,
才使我铁下心来,不论好赖,先将不成熟的想法写下,任人评说。反正我一不怕丢
饭碗,二不怕丢名气,别的就更没有什么可怕的。
    
         
    第三条路不是什么怪物,就是中间道路。对一个政权来说,支持是第一条路,
反对是第二条路,剩下的就是第三条路。中间道路不等于不表态,无作为。第三条
路应该有非常鲜明的立场:该支持的支持,该反对的反对。也有积极的行动,只要
不超出法律许可范围的事,都可以做。出于谁的利益呢?当然既不是走第一条路者
的利益,也不是走第二条路者的利益,而是为了中间最大多数人自己的利益。当中
间沉默的大多数开始说“我可以和你合作,但前提是尊重我的意志,否则,恕不服
从”,这时候,第三条路就豁然打开。
        
    
    当然,这里很重要的一条,是意识到自己有利益。而不像某些极权国家的国民,
被意识形态弄糊涂了,以为自己是没有利益的,所有利益都被都被组织政党国家代
表了,依附投靠权势才是自己的利益。可惜这种利益是靠不住的。香港台湾的不止
一个富豪在大陆混,都吃过苦头。大陆的工人过去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利益,依赖
国家依赖惯了,以为只要国家富强,我就有利益。哪知道国家越富自己越穷,这才
意识到必须为自己的利益做点什么,所以开始闹工潮。罢工争取权益,正是我以为
的典型的第三条路。
    
        
    鲁迅说过,其实地上本来是没有路的,人走多了,就成了路。第三条路也是这
样,之所以现在还看不到,不是因为没有路,只因为走的人太少。历史上人们走的
最多的是两条路:要么当顺民(如果不是当奴才),要么造反。也有不少既不想当
顺民又不想造反的,但最终的下场,不是当了顺民就是造了反──在中间呆不住。

    
        
    《水浒》中的林教头,就是一例。本来,禁军教头林冲,是个很体面的体制内
人士,典型的顺民,武艺超群,家庭和睦。不幸被高衙内看上了自己的媳妇,中圈
套误入白虎堂。受冤屈落入大牢之初,他也并没有想到要造反。假设有一定条件,
出狱以后参加维权运动,讨还清白,也就是走第三条路了。可是高衙内还不罢手,
非要买通凶手结束了他的性命不可。结果“逼上梁山”,林教头不得不走了造反的
第二条路。或许最终受招安归顺朝廷,那还是回到第一条路,没有走第三条路。在
政治高压之下,无法坚持中间道路,只能选择归附朝廷或逼上梁山,这是中国至今
没什么人在走第三条路的另一个主要原因。
        
    
    第三条路对谁都没有害,相反还有益。不要以为,作为高高在上的权贵阶层,
作了一些让步就是吃亏。实际上,放出部分利益,反而让你现在已经得到的保持得
更长久。这不是哄人。美国的汽车大亨福特,很早就意识到,如果不提高本厂职工
的消费能力,生产出来的汽车少有人买,最终还是自己吃亏。一个政党想要留名青
史,最好的办法是和不同政见者共存。你把所有人都逼进敌人的死角,你自己就成
了公敌。让给别人一些权力,不会让自己的权力丢光。寸步不让,不见得就守得住。
中共在六四中寸步不让,也只承认能“保持二十年”权力。二十年以后怎么办?再
来一次六四镇压?怕是已经不敢了。
       
    
    如果社会中有一大批理性清醒的人,知道所有人都有自己固有的长远的利益,
这些利益不能靠依附别人来换取,因为换取的利益短暂靠不住,他们就能做一些事
情,把第三条路走出来。他们会用严酷现实来说服和打动某些头脑愚顽的人,为了
别人也为了自己,不要继续做蠢事,把政治高度地垄断到自家口袋里。假如走第三
条路的人多了,并见了成效,对走第二条路的人也有好处。至少能说明,除了第二
条路以外,还有路可走,不一定要牺牲自己和敌人同归于尽。但当权者如果还是不
准人们走第三条路,明摆着就是想要和别人同归于尽了。
    
       
    201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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